三十七

暑期過得比較愜意，每天早晨，秦湛都會準時出現在我的窗戶前，敲著窗戶上的玻璃叫我：“瑤瑤，瑤瑤，快起來，去跑步啦！”

因為暑假過後就是至關重要的高三，除了要有一個好的成績，還要擁有一個好的身體，所以我和秦湛約定好，暑假每天早上去跑步鍛煉身體。聽到秦湛的叫聲，我快速起床，刷牙洗臉，然後在媽媽忙碌著做早餐的時候，和秦湛一起外出去跑步。

我們沿著公園的步道慢慢跑，因為來的早，公園裏晨跑的人還不算很多。清晨的太陽還沒有升起，偶爾吹來的一陣微風很是涼爽。我通常是跑不到一圈，便氣喘籲籲，秦湛一邊為我打氣，一邊放慢腳步等我。

等我真的實在跑不動的時候，秦湛便會牽起我的手，拉著我一起跑。掌心相觸，心跳加速，隨著奔跑步伐跳躍的，不止是心，還有少年時期湧動的情愫。

我們在暑假的時候，還見到了幾個熟人，一個便是張珂，這個初中時和我們很要好的小胖子，因為一直沈迷游戲，所以學習成績一塌糊塗，中考後被他的媽媽花了大價錢送去一家民辦高中讀書，我們一直沒再見過。再見面時，他幾乎沒有什麽變化，依舊是胖，性格也依舊是笑呵呵。我們碰見的時候都很驚喜，於是往事重現，每人買了一瓶冰汽水兒，蹲在馬路牙子邊上，一邊喝，一邊聊著高中的事情。

張珂眼尖，一眼便看出秦湛買來的汽水只有他們倆的是冰的，而我手中的卻是常溫的，於是傻兮兮地問：“葉瑤，你怎麽不喝冰的啊，這麽熱的天？”

我紅著臉，沒法和他解釋，秦湛一把搶過張珂手裏的冰汽水：“你喝不喝？不喝我全喝了。”

“喝！喝！”張珂訕笑著，隱約是猜到了什麽。

我看著秦湛，心裏感覺暖暖的。我並沒有告訴他我今天來“事兒”了，他卻不知怎麽知道的，當手指觸碰到他遞過來的汽水瓶子沒有一絲冰涼的時候，我的心瞬間被他感動了。

仔細想一想，他對我似乎一直都是這麽細心的。

和張珂分別的時候，他忽然拉過秦湛，兩個人嘀嘀咕咕說了一番我聽不見的話。等到說再見的時候，張珂看著我和秦湛，鄭重其事地來了一句：“你倆好好的啊！”

我有些驚訝，等到張珂走遠了，便問秦湛他倆都說了什麽。

秦湛不說話，臉也紅紅的，他牽起我的手，然後說：“瑤瑤，我們回家去吧。”

第二個見到的人則是周自成，這次是我和秦湛一起見到的。自從上次遇見他和他大爺賣貨，便很久都沒有再聽過他的消息。這天我和秦湛從圖書館回家的路上，意外撞見了周自成。和上次見面時不同，這次的周自成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，他的眼睛不再有光彩，臉上不再有笑容，整個人疲憊不堪死氣沈沈，全然不像是一個風華正茂的少年。

秦湛率先開口喊了他：“周自成！”

周自成聽到喊聲，轉身看向我們，機械般的動作，像是失去靈魂的木偶。等我們走到他身邊，才赫然發現他的胳膊上綁著兩朵白花。

我的心一下子沈到谷底，試探著問他：“周自成，你家裏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
周自成看到是我們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，卻比哭好不了多少：“我爺爺奶奶都去世了，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。”

他盡量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，可我們還是聽出裏面滿腹的滄桑與酸楚。我和秦湛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來安慰他，畢竟生老病死這種事，離我們還很遠，而加諸在這個少年身上的苦難，遠不是我們說幾句話就可以安慰的了的。

周自成見我們局促的模樣，便說道：“你們兩個明年就要高考了吧，預祝你們都能考上心儀的大學。”

“謝謝！”秦湛說，卻覺得嗓子有些發澀。

我問周自成：“你以後有什麽打算嗎？”

他苦笑一聲，雙眼失神一般地看著遠處：“不知道，或許會離開這裏，走哪隨哪吧。”

周自成走了，他甚至都沒有和我們說一聲再見。或許在他心裏，我們是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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